【资料图】
某一年除夕下大雪,一片片雪花摇曳而落,洗净了腊月里从家家户户流窜到大街小巷的卤肉味、油炸味、熏香肠味,还有和着油脂味的汗水味,全被皑皑白雪遮盖得严严实实。这就像一场盛大的晚会开幕前闭合的幕布,把所有准备的慌乱都隔绝在幕布后面,时刻一到,呈现出来的只有欢天喜地、喜笑颜开。
下雪了不适合孩子们一群一群去别人家里,毕竟泥水踩到屋内的地板会留下难看的泥印子,每个人的家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,并不欢迎一群叽哩哇啦的小孩子把地给糟蹋。人有三急,于是,我们一群小伙伴结伴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新盖的公共厕所,完事后又踩着雪嘎吱嘎吱往回走。一去一回用了三个小时,到家后午饭都开始摆上桌了,妈妈鄙视又嫌弃地说:“你们可寡死了,大老远上个厕所。你们现在过年可真没意思,我们小时候,那叫一个热闹。”接着,妈妈开始讲她小时候过年的故事,从她的表情看得出,她确实很开心。
岁月如流,我也长到了妈妈那个年纪。腊月的忙忙乎乎像点燃的那一辫子小鞭炮,噼里啪啦地四处迸溅,焦虑的情绪与有限的时间摩擦出一闪一闪的火花,等最后的一个小鞭炮在空中炸开花,除夕的钟声也敲了最后一下,而后回味着过去一年的耕耘,也酝酿着新一年的打算。接完神回到家,看到儿子在地上拍着手蹦跳,哼唱着我听不懂词的喜庆歌曲,两眼四处搜罗窗外的烟花,我脑中突然就冒出了我妈的话,“现在的小孩儿过年真没意思,都很少看到成群结队的下楼玩了。”
一句话只要合了某一处的景,再加上当时自己的一点点感概,那么在时间的淘洗下,就很容易成为一句个人真理,笃定而不容置疑。
今年正月气温下降,走亲访友、沿街看热闹瞬间就能感受到冷空气的霸道。街边铺面大都关着,推着车的小贩倒还有不少。这时候的孩子们最有钱,自由支配金钱的乐趣让他们忽略了大人们的唠叨。每个小车都围着几个孩子,每双眼睛都盯着小贩手中翻炒的食物,这种期待远远超过了对家中精心制作的山珍海味的期待。就在我要转过街角时,一个十一二岁、体型稍胖的小男孩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,迎面从拐角处跑来。两个男孩儿都穿着大红色连帽套头卫衣,外加一个羽绒马甲,弟弟的衣服穿得严实而整齐,哥哥的马甲显然已经小成了一种装饰,两道拉链间隔着一掌长的距离,他跑起来的时候,白森森的肚皮一晃一晃地闯进我的眼睛,我猛地紧缩了一下肩膀,好让领口厚密的绒毛贴在脸上。
我好奇地站在原地,顺着两个男孩儿的背影追望,他们停在了那些小车旁,手指点着玻璃柜里摆放的食物,嘴中哈出的白气一团接着一团,眉眼间的笑意倏地传到了我的脸上。我想起了那次与小伙伴们在大雪天上厕所的除夕,一路上我们互相勾着胳膊,手插在兜里,掏一把瓜子,边嗑边走。嘴巴忙得厉害,里面不仅含着一块糖,还要嚼一嚼嗑在嘴里的瓜子仁,就这样也误不了继续说话、大叫、放声大笑,心底荡出来的喜悦穿破阴郁的天空,也沿着那条长长的马路洒下了一路的快乐。
转回头细品妈妈说过的那句话,她并不懂我当时作为一个孩子过年的快乐,就像我也不懂我儿子在地上拍手唱歌的快乐。过年时,小孩儿的快乐在当下,而大人见此情景,只剩怀念儿时。即便为了以后让孩子回想起儿时过年的快乐,大人也最好像孩子一样把当下的快乐收藏在生命的贝壳里,让过去的时间凝聚成一颗温润的珍珠,珍藏在人生的博物馆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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