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五题·石头城

刘禹锡

(资料图片)

山围故国周遭在，潮打空城寂寞回。

淮水东边旧时月，夜深还过女墙来。

刘禹锡组诗《金陵五题》是五首七言绝句，分别咏金陵的五个景点：石头城、乌衣巷、台城、生公讲堂、江令宅。《金陵五题》组诗有一个总序：

“余少为江南客，而未游秣陵，尝有遗恨。后为历阳守，跂（qí）而望之。适有客以《金陵五题》相示，逌（yǒu）而生思，欻（xū）然有得。他日友人白乐天掉头苦吟，叹赏良久，且曰《石头》诗云‘潮打空城寂寞回’，吾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辞矣。馀四咏虽不及此，亦不孤乐天之言耳。”

很显然，这个序是后来补写的。记录白居易“掉头苦吟，叹赏良久”，看来，刘禹锡的自我感觉也是良好的。

【《金陵五题·石头城》】金陵：南京古称。金陵曾是六朝首都。隋唐以后，逐渐荒凉破败，朝廷更实行贬抑政策，降为州县，称蒋州、升州。从唐代开始，历代诗人对金陵的兴衰怀有深沉的感慨，“金陵怀古”成了咏史诗中一个专门题材，从而在文学上形成了一个内涵特殊的“金陵意象”。石头城：南京古名称之一，也是南京的一个景点，在清凉山西麓。公元前333年，楚国灭了越国，设置金陵邑，在清凉山上筑城。秦朝改金陵邑为秣陵县。三国时期，赤壁之战后，吴国孙权迁都秣陵，在清凉山城基上修筑了石头城。当时，长江从城下流过，江潮直拍城基。唐朝以后，江水向西退去。石头城是依山而筑，有一段凸出的崖壁酷似一张丑脸，人们称为“鬼脸城”。如今这里已经辟为石头城公园。

【山围故国周遭在】青山护卫着前朝的都城，至今还在周围静默着。

围：围绕，有护卫之意。故国：是个多义词，这里指金陵。

“山围故国周遭在”，开笔就写金陵城周围的青山，视界开阔，苍凉静穆。一个“在”字，耐人寻味。山川依然，而繁华不再。护卫的群山还在，它所护卫的政权，以及当日的繁华，已经不存在了。这不由使人联想起杜甫“国破山河在”那个千古名句。

【潮打空城寂寞回】江潮涌来，拍打着荒凉的城郭，因为昔日的繁华已经消失殆尽，这里已是一座空城，于是寂寞伤心地退了回去。

这一句是实写石头城的地理形势。当时江水直逼城根，所以有“江潮打城”的景象。空城：不再繁华的城。江水拍打城墙，与城里的繁华与否本来毫不相干；江潮起伏，退了再涌，原也无所谓寂寞。“空城”“寂寞”，全都来自诗人内心的感受。江潮来了又退，就这样无休止的，却没有热烈回应，因为这已是一座“空城”。面对这样的情景，心中只有孤独寂寞。

【淮水东边旧时月，夜深还过女墙来】秦淮河东边升起了那轮旧时的明月，夜已经很深了，它还多情地跨过女墙，窥视着昔日繁华、如今残破的古都。

淮水：秦淮河，不是苏皖北部的那条淮河。旧时月：照耀过前代的明月。其实，古今所见是同一个月亮，诗中特地标明是“旧时月”。既然是旧时月，作为历史见证人，一定照见过昔日之繁华，今日之破败，心中充满无限感慨。

夜深：深夜。这是诗人的特意设置。若是往日深夜，秦淮河里画舫穿梭，两岸楼台笙歌悠扬。而如今怎么样了？“旧时月”从钟山（紫金山）的背后升起来，越过女墙，照耀着已被夷为耕地的皇城宫苑，照耀着残破的街巷，哽咽的秦淮。“旧时月”带着对故国人民的关怀，也带着诗人的历史感慨和现实忧虑。

全诗句句写景，又句句抒情。前两句写日间所见，故国山河，苍茫而寂寞；后两句写夜间所见，旧时明月，无语而深情。敏感的诗人对六朝都城金陵的思索，直接关联着对大唐王朝命运的思索。主题巨大，思想深邃，难怪白居易要“掉头苦吟，叹赏良久”。

很奇怪，如今竟然有人说，刘禹锡从未到过金陵，却可以写出《金陵五题》。可见，文学并不一定要以生活为源泉。这种论调恐怕并非只是“故作惊人语”那么单纯吧？刘禹锡在总序中所云“未游秣陵”，那是“少为江南客”的时候。你怎么可以想象，长江对岸的历阳太守，只是站在江边，踮起脚尖，眺望古都金陵，而从未迈开双腿，踏上心向往之的那块热土，寻访六朝遗迹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