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小姨家在夹河,是一个离河横很近的庄子,也是我高中以前去得最多的庄子。
小时候,我是个木讷蠢笨的孩子,满脑袋都是一个个要拉直的问号。当然,现在依然是。可在小姨的印象里我并不是这样。我长大后,她几次讲起我很小时在夹河时,是个热情、操心的小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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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姨有了我的表弟后,在河横徐家墩子坐了双满月。回夹河时,带上了住在婆婆家的我。小姨烧火做饭,我站在灶前守着,只要听到水有点响声,我就喊,火小点,要浦出来了。小姨去码头淘米洗菜,我也跟着,站在岸边等着,叮嘱她要小心。大码头上不太熟识的邻居问,你家才生的小伢,怎么这么大了?小姨就玩笑,我家小伢见风长,一下子就长大了。碰上愿意逗小伢玩的,我还非要邀请人家到家里来看可爱的小表弟。
小姨是个不苟言笑的人,但讲起我小时候总是满眼含笑。想想小姨真不容易,一个人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和才两岁的姨侄女。可就这样,小姨还老夸我乖,说会吃饭会自己玩,就是问题太多,一个接一个不停地问,弄得她头疼。
大水汤汤的里下河,从四维镇到河横,既得乘渡船过河,又得过好几座独木桥。妹妹出生后,妈妈带着两个孩子,往来河横娘家特别不方便。去的时候,父亲送一下;母亲住上几天回来时,都是小姨帮着送回来。母亲讲过好几次,小姨有劲也爱妹妹,一路抱着妹妹走到双宝闸,过了双宝闸的大绷子桥,能看到四维镇南头的人家了,小姨才放下妹妹,自己回夹河。从百度地图看,这段距离差不多十华里,小姨一个来回就得二十里。直到我俩长大到能自己来去,小姨不知道送了多少趟。
我稍大些,能在水汤汤的里下河往来,和妹妹去过好多回夹河小姨家。出了四维镇,过了双宝闸的大绷子桥,一路沿着大圩子走。大圩的外边是一条大河,两岸绿树,芦苇漫坡。夏天可以掰根芦苇做笛子;秋天时芦花开了,掰上一大把,既能当大将军持枪冲杀,又能当观音老母手中的拂尘。
这段路不长,绕过王家舍,再拐个直角湾,不多久就到了“古城垴”。有几回经过时,我专门下到大圩底下,想找到一些古城的遗珍。可惜什么也没有,只是野沟头边上有好些红红的野草莓,既甜又酸。到现在我也弄不清爽,古城垴是什么时候建的城墙,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倒掉的,而今只留下几块大大的城砖让后人慨叹。
从古城垴往南,大河对过就是泰县的地界了,远远地能看到夹河,我的小姨家就在那一片绿树掩映的村子里。我一下子就高兴了,脚步轻快地飞奔过桥,下了大圩,沿着小路往小姨家跑。几百米的路上,有四座一模一样的闸桥,结实厚重,全是我的王家伯父承包修建的。王家伯父是姨奶奶的长子,聪明能干心灵手巧,木匠瓦工全套都会。每每走到这里,我的心里都充满了欢喜和自豪。伯父后来在姜溱河边开了个挺大的木行,专做木材生意。盐靖公路修好后,小姨家也搬到了城里,快三十年没从这条路经过了,不知道这四座小小的闸桥现在是什么样子。
这段路虽然短,但路在田埂上,两边都是庄稼,是最有意思的。自留地里春天会有拱出地面的象牙萝卜,夏初时满是黄色的油菜花和紫色的蚕豆花,秋天的时候菱风藕韵,冬天的时候常有细小伙来抓鸟捕雀,反而很热闹。
夹河村里,河夹村,村夹河。小姨家的大门外就是很宽的夹沟。小姨家北边,有个宽大的码头,长长的码跳伸到水里。夏天的时候,我和表弟会和村里的小伢子一起从这儿下河游澡,表弟还在码头的南边钓到了一条特别大的鱼,这让我们在一帮小伢当中得意了好久。
有段时间,从四维镇到姜堰的帮船就停在我家的码头上,去夹河小姨家,去河横舅舅家,就跟着帮船。大早上跟船出发,到连接夹河和河横大石桥下船。约好了返回时间,下午到码头上等着船来。到姜堰的帮船,和去溱潼、青蒲的小划船不同,是挂桨船。坐在挂桨船头,船迎浪而上,后艄的挂桨一路突突突地翻着水花,把船推得飞快。
有回我在舅舅家吃过午饭,早早地到夹河的帮船口等着。婆爹爹不放心,远远地走了过来,给我买了一截甘蔗,爷孙俩坐在桥头等帮船过来。没有戴手表,也不知道等了多久,我的甘蔗都吃完了,帮船才姗姗而来。我跳上帮船,婆爹爹才放心地自己往回走。
91年的时候,钱家表哥考上大学,小姨在夹河家里招待钱家表哥,我们这帮孩子一起聚了两天。钱家表哥后来在我的初中母校当语文老师,一晃我们也有30年没有见面了。
小姨不惜力,姨父的生意也做得好,小姨家越过越红火。小姨先是把家搬到了镇上,后来又住进了姜堰城里,我也再没去过夹河。
但夹河那小小的村庄,是岁月留给我的美好记忆,如同阳光,照亮和温暖着我继续前行。我要约着弟弟和妹妹一起,走过长长的翻身大圩,从四维镇再去夹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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